回家的车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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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胡宝宁

回家过年，是在外打工者的幸福所在。但回家可不容易。每到岁末，无数返乡的农民工汇成春运的洪流，让回家的途程举步维艰。怎样才能买到车票？这是个问题。

刚来广东时，我和一位天门哥们在镇上肮脏的录像厅里胡乱对付了一宿，第二天清早赶到广州站前路排队购票。队伍估计有100多米，仅仅几分钟，我们后面的队伍也有几十米。队伍每小时仅前移约十米，我们排了八小时才买到临客车票。这期间不上厕所，不吃东西，其他人也差不多。中国人令人敬佩的忍耐力就是这样来的吧，我对那时的自己充满敬意，同时对现在的自己略感惋惜。

2003年初，震惊国人的“非典”爆发，我们身处险地却毫不知情。在并不设防的极有可能充斥着病毒的公交车和火车站里艰难穿行，后来在电影《色戒》中看到的场景与此极为类似——汉奸周先生从钻石店逃走之后迅速封锁街道，而茫然的学生在街头无望奔走最终被抓。那种与死亡无限接近而不自知的恐怖场景，每次想起都令人不寒而栗。看到电视上那些不幸的人，我有种死里逃生的幸运。火车站那些带着口罩执勤的警察和保安员仍坚守岗位，他们的献身精神让人肃然起敬。而那些像老鼠一样猥琐的小偷们也坚守地盘，此时它们的形象已与土拨鼠等高。

2007年年末，号称四季长春的广东竟然出现百年难遇的大冰灾，铁路无法通车。媒体里充斥着要求旅客放弃回家、不要去火车站的讯息。各种怪事完全颠覆了已往的经验。我和几个同伴却丝毫不为所动，回家的渴望和信心拥有强韧的力量。某个夜晚，我们潇洒地包了一辆面包车直奔广州东站。车经过广州火车站时，我们看到人潮如海，那些随波逐流无法自主的人群中，就有不少同事。他们在火车站羁留两三天后，最终只能无奈返回厂里。广州东站的人流却稀少得让人不敢相信，这里随处可见要求旅客退票的通告。我们四处寻找进站的地方，终于在车站附近某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。原来火车站和旅客在玩捉迷藏。在这儿，所有的旅客，不分乘车日期、车次和席别，只要是去往一个方向，统统坐同一趟车。在等待上车的时候，队伍旁边有一对年老的夫妇，女人在伤心哭泣，男人仍对她边打边骂，不知道是何等不幸的事又落在他们身上。火车站确实不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地方，这里是比非洲草原和美洲热带雨林还要蛮荒的地界。那些小偷像狼群一样冷眼环视人群中的弱者，而我们不得不像赵本山小品里的范伟一样自学成才。

时代果然进步了。2009年高铁开通后，回武汉不再一票难求，只要有饱满的荷包。去年年底开通网上订票，更让我轻易订到了多年来从没在春运时看到过的特快车票，同时还能帮助十多个同事顺利订到心仪的车票。公司里许多员工在公司的关怀下也顺利订到了团体票。虽然坐火车依然辛苦，但那些买票的辛酸和艰难从此大概将要永远成为回忆了吧。我想，当人们轻松拿到回家的车票的那一刻，他们一定会像我一样，对眼前的世界和生活，又添几许美好的期望和信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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